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,铁十字牧首几乎有热泪盈眶之感。
这么多年了啊。
自从主不再回应信徒的祷告,铁十字教团便几近分崩离析。
内部不断有教众选择背弃信仰出走,将自己的天赋带到了其他教团。
而外部也压力重重,只能在格兰威尔帝国等人类国度的压迫下苟且偷生,如同下水道里的老鼠一般东躲西藏,长期在边境附近活动,哪边风声紧了就穿过边境到另一侧去避避风头。
而现在,自己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回报,主再一次回应了祂最虔诚信徒的呼唤。
永别了,牢笼!
……
“那位曾在第六纪的深蓝港神降,引发了铁十字瘟疫的邪神,如今居然再一次复苏……”
“并且,准备插手现世了吗?”
帝都之内,注视着实时荧幕上的景象,奥菲丽娅的神色不由凝重了几分,收起了先前和银院长的玩笑之意。
虽然属于神话生物的时代,早在六个纪元前便已经凋零,如今是人类的时代。
但不可否认的是,瘦死的骆驼终归要比马大。
那些在神代衰退后逃亡到了炽天之槛上,苟延残喘的古神们……论位格,每一位都是天使和神话生物当中的古老者。
真要不计代价地干涉现世,完成神降,那必将引发一场浩劫。
神降的破坏力,只需要参考第六纪时那场席卷大半个西大陆,将人类文明从高速发展的黄金时代一举拖入黑暗时代的铁十字瘟疫,便可见一斑。
当然,在明面上,奥菲丽娅自然不会表现出分毫。
她操控着那具机械人偶赞同地点了点头:“恭喜阁下。”
“放心,既然主再次回应了吾等的信仰,那么铁十字教团必将重新崛起。”
“届时,你们机械血肉教派便是我们铁十字教团最好的盟友。”
“而那些思想老旧的异教徒,则该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里。”
似乎是因为祈祷得到了回应,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和靠山石的缘故。
那位铁十字教派的牧首背不佝偻了,腰杆子挺直了,就连说话语气也变得铿锵有力了许多。
虽然同为受到西大陆上秩序阵营的打压,只能够在阴影中东躲西藏的邪教团,但信仰着不同邪神的邪教团之间,自然也并不是全都铁板一块的。
毕竟源自于邪教徒的信仰之力一共也就那么多,这个教团多分到一些,那另一个邪教团便会少分到一些。
因此,不同的邪教团也同样存在着竞争关系,甚至因为各家主子间的矛盾和立场冲突,有不少还是不死不休的仇敌。
此前深蓝港邪神不再回应信徒,铁十字教团最为落魄的时候,恰恰就是其他的邪教团落井下石得最狠——同为异端,他们太清楚在什么时候该痛打落水狗。
但现在,一切都截然不同了。
终有一日,自己要沐浴着主的荣光,带领铁十字教团将那些曾经失去的东西都再夺回来。
“不过,在此之前,还是需要先和其他教团虚与委蛇一段时间……”
“毕竟,格兰威尔的那位皇女,圣剑使希尔缇娜·冯·弗雷斯贝古的威势过于强盛,很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晋升天使。”
“她还未曾晋升天使的现在,便已经将圣教的成员压迫得喘不过气来,近乎肃清掉了我们在帝国全境的据点。”
“要是等到那位皇女正式完成了晋升,一切都将无法挽回。”
如此说着,铁十字牧首的目光中不由透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憎恨之意。
若非是被帝国步步紧逼,那他现在也许还在帝都的据点内吃香的喝辣的……而不用像如今这样,仿佛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般在荒无人烟的边境活动。
“此子断不可留,一定要在这位皇女真正成长起来之前,不惜代价将其杀死。”
“而且——那位格兰威尔帝国的第一皇女,下一任女皇希尔缇娜,还同样向全大陆公开宣布过,帝国会庇护那个叫做拉斯特的守岸人。”
铁十字牧首压下了心中浮躁的心思,开始理性分析。
伴随着两年前在帝都发生的那场变故,以及守墓者开始重新行走于世,并主动与邪教徒进行联系……有关于「守岸人」与「守墓者」的恩怨和信息,对这些邪教徒的首领而言也已经不算是什么太大的秘密。
因此,作为希尔缇娜的婚约对象,末代的守岸人拉斯特,也已经开始进入了这些隐秘势力高层的视野。
他在西大陆为数不多的出手记录、成长履历……都被各个势力的情报组织挖掘了出来,放在阳光下反复考证。
另外,于铁十字教团来说,他们和拉斯特还有些私人恩怨——毕竟,当初在第六纪,深蓝港邪神曾经不止一次地在拉斯特的手上吃过大亏。
“虽然根据情报,拉斯特现在应该已经是个躺在病床上,半废且毫无威胁的植物人。”
“但他毕竟是最后一任守岸人。”
“有可能的话,最好在对第一皇女希尔缇娜下手的同时,再将那个拉斯特也杀人灭口,将他挫骨扬灰,彻底消除掉潜在隐患。”
在说出这些话语的同时,铁十字牧首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。
他发现自己的对面,那位机械教派首领正幽幽地看着自己,眼神颇有些不对劲,但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异常。
而且还不止如此。
铁十字牧首甚至隐隐感觉到,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件邪神雕塑——由主所恩赐的圣物之上,都隐约荡漾出了某种莫名的寒意。
不知为何,让他感觉自己脖子有些凉飕飕的。
如此莫名的不详感只是稍纵即逝,便很快被铁十字牧首给强行压了下来。
那可是至高无上的主的信物,自己怎么能够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。
他猛地站起了身子,向着门外走去。
“我这就去联络守墓者的使者,让我们参与针对圣剑使希尔缇娜的行动会议。”
……
“有点意思。”
“该说不愧是守墓者吗……”
“即便一次又一次地在阴沟里翻船,「愚人的图书馆」与「永夜石碑」这两样从神代流传下来,最为重要的传承都失去了掌控。”
“但是,这个组织终归还是有不小的底蕴留存。”
夜世界的最底层,重获新生的迦南小镇。
拉斯特透过星界感知,以及那一缕深蓝港邪神神性与现世若有若无的联系,接受着那些来自于现世西大陆之上的信息。
似乎是因为在三年之前,被拉斯特在历史残响中完成了一次大忽悠,损失掉了一整具神降半身的缘故。
在阴沟里翻船,损失惨重的深蓝港邪神……或许是出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想法,干脆选择了直接在炽天之槛上彻底自闭。
放弃了与现世的联系,以及祂所留存在西大陆的那些邪教徒。
因此,那些邪教徒们对深蓝港邪神的祈祷与呼唤……便被将对方神降半身吃干抹净,同样拥有着一缕神性的拉斯特给截胡了过来,并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属于深蓝港邪神的位置上。
至于铁十字牧首对面,那个所谓的「机械血肉教派」首领,拉斯特刚一看到的时候,便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熟悉。
仔细思索了一番,他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。
这应该便是奥菲丽娅搞出来的名堂。
与她的姐姐,向来崇尚用堂堂正正手段去解决问题,以手中的圣剑斩断一切阻碍的希尔缇娜不同。
兼具着姐控、白切黑等等属性的奥菲丽娅,向来很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……有些事情她从不与其他人商量,而只是自己一个人去做。
“看来,就算没有我这次偶然插手……奥菲丽娅她应该也会发现对自家王姐图谋不轨的阴谋所在。”
“以前未曾与她接触,甚至不确定对方立场的时候还不觉得……但是现在看来,作为队友奥菲丽娅倒还真是相当可靠。”
如此想着。
现世西大陆中,那位铁十字牧首也已经与守墓者方的使者达成了联系。
以与信仰的神祇重新建立起联系,得到了一尊神明眷顾的神眷者的身份……获得了参与会议的资格。
这次的聚会似乎是由守墓者所主持,使用了某件古老的圣遗物作为媒介。
可以令身处西大陆各地,相隔数千里,数万里之遥的参会者,以精神体的方式直接参与到其中。
对于这般手段,来自拉斯特的评价是——「脱裤子放屁」。
明明以当前西大陆的科技水平,这种事情只需要在互联网上,通过一个经过加密的聊天群便能够搞定。
干净,高效,简洁……进行完线上会议之后只需要删除记录便能够不留痕迹。
但守墓者方面,却不惜为此动用了一件圣遗物,以达成一个聊天群便能够实现的效果。
只能够说,这是腐朽组织流传下来的老旧习俗。
伴随着「聊天群(伪)」的圣遗物发动,拉斯特感受到那位铁十字教派的牧首,连带着那藏匿着拉斯特一缕意志的深蓝港邪神雕塑一起……都在刹那间由现实世界的物质位面升华,抵达了某处凌驾于物质位面之上的纬度。
次级纬度的中央,是一方古朴的青铜长桌。
而在那黑雾弥漫的青铜长桌两旁,则分别有一道道模糊的人形端坐在青铜椅上。
他们中的每一人身形都被黑雾所笼罩,看不清具体的容貌和形体,仅仅只能隐约看到精神体的颜色。
“也就是说,这便是西大陆上,那些全部残余邪教团的首领了吗?”
“看来在希尔缇娜的打压之下,西大陆上那些残余的邪教徒们日子都不是很好过啊……以至于不得不被迫联合起来,想要整出个大新闻。”
拉斯特暗暗打量着这些青铜长桌上的身影们。
虽然似乎是因为这件来自于守墓者的圣遗物,对每一位参会者的身份都进行了遮蔽的缘故,拉斯特并没法直接观测到这些参会者的外貌。
但是,透过对方精神体的灵性强度,他却也能够大致判断出对方的位格。
可以确认的是,绝大部分的邪教首领位格都不算太强,与那位铁十字教派的牧首一样,大部分都在传奇之下的五六阶,只有少部分达到了准传奇的门槛,但却依然未曾真正迈出成就传奇的最终一步。
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实。
所谓「传奇之路」不假于外物。
每一位传奇强者的诞生,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,绝无法复刻的奇迹……即便将前人所拥有的全部天赋、资源、条件、经历都复制一遍,也绝无法走出第二条相同的传奇之路。
若非如此,传奇也不会如此的稀有,被誉为超凡者中最大的天堑,突破传奇的难度甚至还要超过了从传奇晋升为天使。
即便是拉斯特自己,为了跨越那漫长的时光积累而迅速晋升传奇……也不得不付出了崩坏自己的夜刃和序列长阶,让自己变成了半生不死的植物人这般巨大的代价。
而如此前的艾弥丝这样从未接触过超凡的普通人,为了收容那枚名为审判的星杯,更是足足忍受了一整个纪元的痛苦和自我封印,差点被审判星杯的意志夺走了自我……方才终于慢慢将其容纳,化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。
那些邪教团的首领们,或许靠着信仰之力,靠着来自自家邪神的恩赐和神眷,能够迅速跳过前期的积累,走到六阶巅峰的地步……但这晋升传奇的最终一步,却绝非是靠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外力赐予便能够达成的。
当然,除了这些灵魂之火微薄的邪教徒外,拉斯特在青铜长桌中,也发现了几个精神力颇为强横的存在,隐隐可以与不久前自己刚刚手撕的那位“审判天使”相提并论。
他知道,这些应该都是守墓者的高层,真正的天使。
这些来自神代的人物,终于从历史长河的沉睡中苏醒,再次走到了台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