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有德的尸体超度完,徐青得了一门圉马术。
所谓圉马,就是驯养马匹,给马儿治病、配种的本事。
徐青早先在老太子赵佑处得过一门相马术,不过那老太子地位尊崇,虽扮演过马夫,却不曾真个做那圉马的活计。
孔有德是正儿八经的马夫出身,他祖父养马,他爹养马,他打小也与马为伴,可谓是家学渊源,传承有序,所习圉马之术亦是精干。
不过徐青对这圉马之术并没有多大兴趣,仵工铺的追丧马他从未管过,投喂时也是有什么给什么,几年过去,这马照样活的好好的,甚至还有了几十年的道行,俨然一副快要成精的模样。
再者说,谁家修仙的会去圉马养马,做人时当马夫已经够低贱的了,修了仙还要去养马,那这仙不是白修了吗!
而且传出去,也丢人不是?
徐青收回思绪,看向仵房两人,说道:“死尸沉重,不好搬运。柳青街和塘沽河一东一西,隔着七八条街巷,死者尸身在柳青柳树下埋藏,头颅却被丢在塘沽河,你们道是为何?”
宋图恍然道:“死者必是柳青街附近人士,凶徒为了避免尸体被人认出,可又不好搬运尸体,或是怕转运途中横生枝节,便故意将其头颅斩下,携带至塘沽河抛入河中。”
“头颅易于隐藏,方便携带,如此做纵使哪日有人发现柳树下的尸体,也无法凭借一具无头尸判断出死者身份,等到尸体腐朽,这案子也就成了悬案。”
商少阳开口道:“这事儿好办,待明日便让赵捕头他们在柳青街张贴画像,纠察此人身份,若真在柳青街附近,必然能得出线索。”
徐青没说话,乔家在东道口胡同,这胡同就在柳青街东向,若明日张贴告示,必然能查出小丫头和孔有德的来历。
但他却不想便宜了真凶,所有真相需要官府澄清,大白于天下。同时,徐青也想要让死者得偿所愿,让那真凶得到应有报应。
因为这是保生庙所承接的信愿。
三更天,衙门外。
徐青慢悠悠往前走,在他身后一个小丫头亦步亦趋的跟着。
“你姓乔,父亲乔方为你取名甜字,家住柳青街东道口胡同,你娘姓叶,对吧?”
小丫头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,不可思议的看向徐青,她都快记不得柳青街东道口胡同的地名了,这人怎么比她还要清楚。
“你在保生庙请愿,想要让保生娘娘显灵为你做主的事我也知道。”
徐青停下脚步,伸手往前一拂,一匹五花马凭空出现。
他扭过头,看向一脸震惊的小丫头,问道:“你想要亲自报仇,还是让保生庙替你来报?”
“我,我想找我娘”
徐青沉默片刻,说道:“你娘若是看到你这副模样,怕是九泉之下,也难安眠。”
“你可想修行?”
“修行?”小丫头一脸茫然。
“就是和保生娘娘一样,寻道修仙。”
“做了神仙就能见到娘亲吗?”
“或许吧,可惜我道行低微,尚不知神仙手段。”
徐青翻身上马,小丫头则鬼上身似的趴在他的背上。
漆黑无月的街道上,鬼骑僵尸,僵尸骑马一路疾驰。
待来到紫云山保生庙后,徐青唤来白小仙,让其充作中人,引领小丫头拜庙入谱。
这鬼丫头的尸首脱离埋尸地后,灵体便愈发淡薄,过不了几日便会彻底消散。
但只要在这之前拜入保生庙,成为庙里供奉仙家,就可以稳定灵体,同时也能踏入修行之门。
小丫头十分乖巧听话,在行了正式跪拜礼后,徐青取出母气瓶,以指点洒,当瓶中之水滴落,纯粹的生机融入灵体,小丫头的身上顿时绽放出莹白色的光芒。
徐青开口道:“自今日始,你便是保生庙的护产童女,我给你取个新道号,就叫莳月,‘莳’字意为种秧、育苗,寓意新生,莳月则取自怀胎十月之意,你看如何?”
小丫头听得云里雾里,在听到徐青温和的问话声后,她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。
莫说九月十月,就是徐青现在给她取个阿猫阿狗的名儿,她也会点头答应下来。
小丫头虽然不明白保生娘娘为什么是个爷们儿,但这并不妨碍她相信保生娘娘。
原因无他,只因眼前的青年在血湖法界的加持下,整个人便如同沐浴在一片圣洁的光辉之中,莫说莳月,只要是个孩子见到,怕是都抵挡不住心里天然想要接近的欲望。
徐青浑然不觉,直到两人走出庙门,准备返程时,小丫头忽然说了一句话:“你好像我娘。”
徐青侧目看了眼小莳月,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身长近八尺的身架,和弱柳扶风的叶氏哪有半分相似?
“莳月以后要叫我掌教,或者先生,不要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称呼。”
莳月点头噢了一声,徐青见小丫头似乎比玄玉还要不太聪明的样子,有些迟疑道:“既然如此,你且叫我一声听听。”
小小一只,不曾有徐青腿高的小丫头抬起头,望向山一样高的青年,目光澄澈道:“掌教先生。”
“.”
行吧,合在一起也不是不行,最起码证明这丫头记性还是不错的,未来可期。
经过保生庙香火洗礼,如今的小莳月已经能显化身形,也可以自主选择是否被人们观测到,不过小莳月从来都不知自己已经变成了鬼。
小丫头的认知依旧停留在被家里人抛弃,爹爹不要他的层面。
当爹爹乔方从津门回到临江县,路过大槐树所在的街道时,小莳月曾跑去围着他打转,扯着他的衣服想要拉着他看自己一眼,但对方却好像不要她一样,不肯低头看她一眼。
即便到了这时,小丫头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,她只觉得是爹爹不要她了,她成了无家可归的野孩子。
徐青带着刚收养的小丫头,一路马不停蹄,等回到临江县时,天色还未放亮。
路过大槐树,莳月走上前,跪下磕了几个头,小孩子虽然认知尚浅,但却知道谁对她好,谁于她有恩。
徐青也不催促,等拜完老槐树,莳月又转过身走到街道口,斜对面的一家食铺外头。
她驻足望着铺门,看了好一会儿。
徐青来到近前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小丫头拉着徐青的袖子,抬起头说道:“人头,饭。”
人头饭?
没头没尾的一句话,莫说徐青,就是真的神仙来了,也猜不出来什么意思。
徐青仔细询问,然而小丫头比比划划半天,除了肚子饿,给饭吃外,其他什么也没讲明白。
得!这小鬼怕不是也得尽快给报个班。
徐青一边琢磨着孩子的教育问题,一边思索小丫头说的话。
虽然小孩子表达能力有所欠缺,但徐青多多少少能拼凑出一些东西。
人头可能就是字面意思,莳月口里的肚子饿,有人给饭吃,也是字面意思。
鬼吃贡品,进食香烛本就是司空见惯之事,早前徐青给陈留儿和小莳月盛绿豆粥喝的时候,小莳月面前的粥变坏,变馊,就是粥里面的‘生气’被吸食的缘故。
但‘人头饭’和‘进食’这两样东西结合到一块,就有些阴间了。
徐青问她:“你饿的时候,这食铺的人给你送过饭食?”
小莳月点头。
“那你现在是想感谢对方?”
小莳月点头又摇头。
“.”
“他没了。”
终于,就在徐青无解之时,小莳月又刷新了新的句子。
带孩子可真累!
徐青明白莳月嘴中说的‘没了’是什么意思,叶氏死后,小丫头每每提起叶氏,也总是说她的娘没了。
翻译过来就是,给小丫头送过饭的人死了。
一个给鬼送饭的人?徐青来了兴趣,他取出寻尸罗盘,绕着面前的食铺来回走动。
凡是死人,只要没有运到远处抛尸或是下葬,就瞒不过寻尸罗盘搜寻。
片刻后,寻尸罗盘指向了一个方位。
徐青翻过外墙,来到食铺后院,在一片菜园子里,有一片土地明显有新翻的痕迹。
且菜地里别处都种有各类时蔬,唯有这一片寸草不生。
徐青取出铁铲,做起了辛勤的园丁。
当挖到三尺深时,一具穿着短褂的尸体出现在徐青眼前。
“.”
徐青有片刻沉默,最近是流行杀人埋尸还是怎么着?算上乔家的两具尸体,这已经是他挖出来的第三具尸体。
合着他的仵工铺白开了,一个个的不找他这个白事先生,都开始自学下葬了!
徐青跳下坑,伸手覆在尸体身上,存了心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。
像这种破坏供货渠道的不正之风,就决不能让它流行下去!
度人经翻页,眼前这具尸体生前没什么特殊,原是这间食铺的伙计。
食铺不大,就只有这么一个伙计,前前后后照顾客人,打扫房间的杂活都是他一个人干。
这一日,伙计忙到深夜,刚要关上铺门,却听见街上似乎有小孩的声音传来。
“娘,你在哪,乖乖听话.”
伙计一听,顿时起了恻隐之心。
这大晚上的,一个小孩迷了路,要是被牙子拐走就坏了!
我啊,不如去把她带到食铺里,等她大人找来,再让她回去。
伙计放下门板,循着声音找去,待来到老槐树下,透过月光,他隐隐约约瞧见有个身形淡薄,好似蝉翼通透的女娃身影在来回走动。
伙计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,他这是撞鬼了啊!那哪是找不着家的小孩,那分明就是一只要害人的小鬼!
当伙计转过身打算一口气跑回食铺的时候,那道声音又变了变。
“饿,好饿,好想吃饭”
伙计不敢回头,闷着一口气跑回铺子里。
一夜辗转未眠,等到第二日的时候,黑着眼圈的铺子伙计拿着几个馒头,一炷香,还有一些纸钱,鬼鬼祟祟来到大槐树前,磕头拜道:
“不管您是哪路鬼仙,这顿饭权当是我请的,您要是吃饱了饭就发发慈悲,去别处转转,可别呆在这儿了”
铺子伙计以为小鬼是盯上了他,一晚上净想怎么解决这事儿了,如今老槐树下烧了纸,往后几天夜里,果然没再听见小孩说话声。
就是白天的时候,多了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孩,坐在槐树底下自言自语。
伙计还以为是那鬼回来了,结果掌柜的听闻后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头上。
“胡沁什么!那是县爷府的小公子。”
“可他怎么一个人坐在那儿说话?”
“咋了?人是县爷府的公子,别说一个人说话,就是个哑巴,傻子,那生来命也比你矜贵!”
铺子掌柜数落伙计几句后,忽然说道:“这个月铺子里钱银吃紧,你那柴薪银再等两月,到时候一并给你。”
“掌柜,我这工钱已经等了半年”
“再等等,又不是不给你,再说,你拿钱做什么?又不缺你吃喝,你且勤恳做事,等到你需要用钱的时候,我自然会给你!”
当日夜里,掌柜查完帐,正准备离去,却听见门外咣的一声响。
他让伙计去看,结果就瞧见伙计拎着一个包裹道:“是个布裹,还挺沉,许是别人落下的,我出去找找。”
掌柜见状立刻阻拦道:“慢着,且拿来让我看看!”
伙计听从吩咐,折身回来,掌柜一入手,挺沉一包裹,莫不是包着值钱的事物?
掌柜迫不及待解开布裹,一入眼,嚯!
好大一脑袋!
把掌柜吓的,赶紧吩咐伙计有多远扔多远。
伙计哪遇见过这事,只得出门找了一地儿丢了。
然而,第二日一早,天还未亮,就有人找到食铺,那人语不惊人死不休,开口就是一句:“你们杀人害命,丢人脑袋的事,我已经知道了!”
“蒋空篓,你胡沁什么?谁杀人害命了?”
来人不是别个,正是塘沽河边钓出一脑袋的垂钓客,蒋冒财,蒋空篓!
这人没有正业,每日除了到处溜达讹人钱财,就是跑到河边钓鱼。
放在津门,那就是妥妥的文混混。
他不打家劫舍,也不溜门撬锁,就喜欢玩一些阴谋诡计,让人防不胜防。
“嘿!于掌柜,你要是不承认也行,我这就带着人,拿着那脑袋去衙门,让差爷过来处理这事儿!”
“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头,到时候不管这人是不是你害的,反正人头是经过你的店门出去的,别人要是知道这事,怕是以后就没人来你这儿吃饭了吧?”
于掌柜脸色变了又变,他此时悔不当初,要是他听伙计的话,不把那装着脑袋的包裹拿到店里,又怎会惹上这桩麻烦!
“那人头确实不是我们店里的.”
“你和我说没用,我和兄弟们都看见了。”
“蒋冒财!你不就是想讹钱,你开个价”
最终食谱掌柜花了十两银子摆平了这事,等关上铺门,他却发现伙计总是盯着他看。
“你看我做甚?”
伙计目光闪烁,鼓足勇气道:“掌柜欠我半年多的工钱.”
“我不给你能怎地?”
掌柜刚失了银子,心里正别扭的慌,忽然听见伙计索要工钱,那眼里的火苗就直往外冒!
“掌柜要不给,我就把那脑袋的事说出去。”
好么,活学活用这是!
掌柜一听,蒋空篓讹我也就算了,你算个什么东西,也来讹我!
既然你不仁,那就别怪我不义。
我把你杀了,你和你的工钱一块儿见鬼去吧!
掌柜恶向胆边生,在蒋空篓那儿受的气,爱财如命守财奴的本性,再加上欺负惯了的伙计突然不服管教窝的火,一下就窜到脑壳上,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。
“好好好,你过来自个去柜台里头取!”
当伙计走到柜台跟前时,掌柜抄起顶门的木栓,照着伙计后脑勺就砸了下去。
“反了天了你还!”
掌柜杀了伙计,自认天衣无缝,却不曾看见食铺大堂角落,正有个小丫头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。
徐青超度完伙计尸体,久久无言。
他又想起了袁公的话。
阴间封闭,阴魂不入地府,人间如炼狱,正是五浊恶世,妖魔乱舞之时。
而今看来,此妖魔非彼妖魔,人心之妖魔,亦为可怖!
徐青沉默片刻,依就照着原样将食铺伙计埋在菜园里。
第二日一早,乔家府宅。
徐青带着香火显形的乖乖,来到了张氏院中。
乔方失去妻儿,心灰意冷,并未与张氏寝居一处。
如今的张氏正坐在房中,花枝招展的对镜梳妆。
在床榻上,正穿衣衫的秦安还在说着不入耳的荤话。
就在这时,门口吱呀一声,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走了进来。
那大的男身女相,头戴五凤冠,身着圆领大袖衫,披如玉云肩,衣缘处錾刻缠枝花卉及寿山福海图案,裙面上刻有“保”字文,端的是宝气庄严,不是凡俗。
张氏看见那神仙一般的人物,明显愣了一瞬,但当她瞥见那人身边的女娃娃时,却瞬间尖叫起来。
“鬼!鬼!”
徐青闻言脸色一沉,周身气势陡然扩散,张氏和秦安回过神时,就见到周围尽是血湖法界的景象。
“你是谁!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
秦安胆子比张氏稍大,他色厉内荏的质问徐青。
徐青看也不看秦安,他牵着小丫头的手行走到血湖前,看了眼血湖里的倒影,说道:
“我是保生庙的神祇,世间之人称呼我为保生娘娘。”徐青顿了顿,忽然侧目道:“张氏你可还记得你杀生害命,害人母女时,说的那句话?”
张氏惊恐不安的回想,却如何也想不起来。
徐青替她回想道:“你说在这世上,叶氏母女若想要沉冤昭雪,需得是保生娘娘显灵,是也不是?”
“如今,我来了,你的愿望实现了。”
徐青收回视线,复又说道:“那叶氏为人良善,已入仙籍。这小丫头乖巧懂事,我便收她为弟子,将来得道成仙也不是难事。”
张氏闻言状若癫狂道:“那蹄子怎么可能成仙!一定是这小贱婢在作妖.”
唰!一道寒光乍现,徐青甩出蝎尾簪,正正钉在张氏身上。
毒蛇口中信,黄蜂尾后针。
蝎尾簪乃是毒人害人之心所化,凡中此簪毒之人,皆会痛不欲生,但又求死无门。
徐青任由张氏痛呼,他来到秦安面前,说道:“举头三尺有神明,你等所做作为,已然被官府所知,待真相大白天下,你等难逃一死,亦要遭受万人唾弃!”
将蝎尾簪摄回,反手钉到秦安身上后,徐青又对张氏说道:“叶氏母女成仙了道,你死后却要沦为畜牲,你可知不下蛋的母鸡是何等下场?”
徐青笑道:“枉你费尽心机,添福享寿的仍是他人,可惜乔方与其他妻妾共享家业的景象,你却是看不到了。”
“那是我的家业!”
张氏闻言一口逆血吐出,径自昏厥过去。
徐青眉头皱起,如这般人,只就会因为害人不成而痛苦了。
不过徐青心里却仍不觉通畅。
若不是想着替小丫头出口恶气,似这等人,他只会尽早杀之才能使耳目清净!
柳青街。
当赵捕头带着衙役将孔有德、乖乖的画像张贴在柳青街后,不过一炷香时间,就有人道出了两人的身份。
赵捕头马不停蹄赶到乔家,入门就见到张氏疯疯癫癫说着胡话。
“我是神仙,我才是神仙!小贱婢该死,我要掐死你!”
张氏一会说着要成仙,一会又扑倒丫鬟,欲要行凶。
见到赵中河等人穿着缁衣捕服过来,张氏又惊恐万状道:“别抓我,别抓我,人是秦安杀的,要抓你们抓他去!”
此时的秦安双眼迷瞪,正在街口乱跑,想要逃离津门,却殊不知自个一直都在绕着老槐树在跑圈。
赵中河看着眼前的乱象,脑仁直突道:“全都带回衙门!”
乔家人排两列,跟犯人似的往外走,期间只有一个名叫郑大胆的厨子最为高兴,他乐呵呵道:“儿子,你的病当真好了?”
被称作儿子的有二十来岁,穿着兜肚,头上扎俩抓髻,不似常人装扮。
听到父亲询问,郑二傻回道:“好了,今个儿清早,小姐拿着一粒儿药丸过来,屋外头有人说话,说只要吃了这药丸,就能变聪明。”
“小姐?哪个小姐?”
“当然是二奶奶生的小姐,府里就只有这一位小姐。”
闻听此言,饶是以大胆著称的郑大胆,也觉得身后发凉。
郑二傻继续道:“小姐救了我,我就要报答她,当初柴房的事,是孔有德拿着烧鸡骗我脱光衣服进去,二奶奶是被陷害的,这事不该是这样.”
赵中河带着乔家人路过大槐树,有人指着树底下跑圈的秦安说道:“他就是秦安!”
好么!亏他们一班衙役在乔家搜那么长时间,合着对方跑这晨练来了!
一并带走!
到了衙门,开衙升堂。
赵中河押送乔家人的事,一路上有不少人看见,津门人爱看热闹,一听说有大案,一个个就跟看免费大戏似的,追着赶着一块跟了过来。
徐青带着重新隐藏身形的小莳月,旁边还多了个抱着小孩的伴当。
商少阳脖子上顶着陈留儿,问道:“徐兄想观摩这案子为何不进去看?”
徐青摇了摇头:“衙门刀兵之气太重,我怕吓到孩子,在这里看就挺好。”
商少阳抬头看了眼骑在自己脖子上的陈留儿,这熊孩子正满脸兴奋的看他的县令干爹审案。
当陈光睿听完所有证词,理清真相后,便当堂掷出绿头签子,喝令左右将张氏、秦安除去衣物,掼上条凳,非施重刑不能平众怒。
“看!这我干爹!”
堂门外,陈留儿扭头看向徐青头顶,面上格外有光。
在商少阳身旁,徐青的脖子上此时也骑着一个小丫头。
那小丫头看着审案的县爷,还有堂上受刑的仇人,默默无言。
随着张氏,秦安被判游街示众,押至菜市口斩首后,乔家的冤案算是彻底大白天下。
不过其中也有许多没有查清的地方,比如证人郑二傻吃的药丸,还有秦安招供时,口中的所说的保生娘娘显灵,以及受害之人尸身不腐等等.
这些未查明白的事,反而成了津门百姓茶余饭后最爱谈论的话题。
临江县衙。
乔家案子刚刚忙完,大伙眼看能喘口气时,衙门外的大门上却叫人用箭头钉了一张崭新诉状。
那诉状只有寥寥数语,写的是江湖人路见不平,见钓鱼客蒋冒财栽赃陷害,诬人钱财,致使于家食铺伙计死于非命,食铺掌柜藏尸菜园,至今逍遥法外
咱就是说,这路见不平的江湖路人莫不是长了四只眼睛,怎么什么事都让你瞧见了?
赵中河瞧见信件,当时就开口道:“老子当初说什么来着,正经人谁会钓出脑袋后,还坐在岸上继续钓鱼?这蒋空篓指不定身上背着多少案子!”
“行了,都别歇了!把这案子办了,完事我请兄弟们吃酒!”
与此同时,于家食铺。
商少阳正带着陈留儿蹭徐青的饭菜,结果还没吃几口,就尝到了一股子馊水味儿!
“小二!你家这菜怎么回事?怎么拿隔夜的剩菜来糊弄人,这菜都馊了!”
店伙计尝了一口,发觉不对后,急忙赔礼道歉:“客官莫恼,小的刚来店里,手忙脚乱,许是拿错了餐盘,几位稍等,小的这就换一桌新菜上来!”
徐青身旁,饿了好几日的鬼丫头打了个饱嗝,总算是填饱了肚子。
“那翟记饭庄的饭菜不比这好吃?徐兄怎么非要来这里?”
徐青喝了口茶,开口道:“商兄,你看门外有什么?”
几人坐的位置十分讨巧,商少阳一扭头,就看到了街边的那棵大槐树。
“乖乖?她难不成还在槐树底下?”
陈留儿听见商少阳的话,立刻纠正道:“乖乖在徐叔叔身旁坐着,没在外面。”
“.”
商少阳还待开口说话,门外便呼呼啦啦来了四五名衙差。
赵中河瞧见商少阳的第一眼,便觉得衙门口的飞书有主了!
整个临江县,也就眼前的商公子能干出这种事!
大家都是熟人,几人寒暄一番,赵中河便唤来伙计,要往后院菜园看看。
伙计不敢阻拦,只好引着一众人等去往后院。
商少阳爱看热闹,徐青了解他的性子,不然也不会闲着没事请他吃饭。
这边商少阳一动身,徐青便也顺理成章的跟了过去。
几人来到菜园,赵中河一眼便注意到了那片没有绿叶时蔬的土地。
常年做捕快的,经验都十分老道,像这种明显有翻动痕迹,且生长作物与周边不同的地方,最有可能藏匿财物,或是掩埋尸体。
“挖!”
几名衙差三下五除二,不消片刻,便挖出了前任伙计的尸体。
“你们掌柜的在何处!”
新伙计吓得不行,说道:“掌柜就在铺子里”
赵中河来回搜寻,没发现掌柜身影,但却发现了食铺虚掩的后门。
这掌柜已然望风而逃!
“追!”
几人穿过后门巷道,一出巷口,左右都是行人,哪能寻到掌柜的踪迹!
“他跑不远!葛休,你带两人沿街搜寻,其余人等随我前去塘沽河。”
赵中河边走边道:“蒋冒财与于家食铺掌柜相熟,他多半知道于掌柜逃往了何处。”
“蒋空篓?这不是那个会钓脑袋,却钓不上鱼的人?”
商少阳在仵作口中听过这事,印象挺深。
徐青望了眼远处,忽然笑道:“蒋空篓一辈子钓不上鱼兴许是好事,他要是真钓上了鱼,是福是祸还未可知。”
商少阳没听明白,两人闲来无事,索性一人带着一个娃娃,像是遛弯似的来到塘沽河前。
赵中河沿着河岸打听,期间有钓鱼客说看到蒋空篓往自家船上去了。
几人顺着一众钓鱼佬指引,兜兜转转来到塘沽河口,只见河岸旁,蒋空篓和食铺于掌柜正在争执什么。
当看到远处风风火火赶来的衙差身影后,于掌柜伸手将一只包裹递于蒋空篓手中。
后者接过包裹打开一瞧,便不再争执。
等赵中河赶至河岸时,蒋空篓已然撑起船篙,往远处驶去。
“哪里走!”赵中河见贼人要逃,当即大喝一声,整个人踩着河面,眨眼便追上了船只。
蒋空篓直接傻眼,他一个靠嘴发家的文混混,哪见过这般不讲道理的人!
商少阳啧啧道:“老赵的功夫都快赶上我了,真了不得!”
徐青瞥了眼自卖自夸的商少阳。
这俩人加一块,兴许能在傻柱手底下多撑个几招
等船只上岸,蒋空篓和于掌柜均被衙差当场锁拿,此时蒋空篓还在求情叫喊。
不过他求的不是让衙差宽赦,而是——
“赵捕头,你功夫好,一力降十会,我打心底里佩服!但你不能就这么押我回去,你得让我带上抄网里的鱼,今儿个是我这辈子头一回钓上来大鱼,你要是不让我带上走一圈,我死都不瞑目!”
赵中河见蒋空篓脸红脖子粗,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,忽然灵机一动,说道:“这么地,你把过往犯的案子一件一件说出来,只要你从实招来,这鱼我就带上,而且还绕着闹市走三圈,你看如何?”
“.”
见蒋空篓沉默下来,赵中河眉头一挑,吩咐道:“赵元,你去把船上的鱼放生了!”
“慢着!我招,我全都招了!”